給Bee*樣的感想文。原載於20081222
Quand je suis là, je suis sans souci
你站在無憂宮露台的一隅,從這裡看得到以葡萄種植園形成的景色,不得不說,雖然你從不認為自己是個擅長藝術並熱愛體會美景的人,但此刻非得承認,站在這裡感受的一切,足以令人心曠神怡。這大概是摯友——如果你們稱得上是朋友的話——之所以熱愛此宮殿的緣故,或許也正因為對此地的感情特殊,才不願意與不懂得欣賞的貴婦分享吧?可惜你理解得太晚了,以前的自己眼中只納得下戰爭與領土擴張,從沒想過真正會流傳於世的並不是那些自以為重要的東西,而是這些從來看不上眼的東西——拭去眼角的淚水,現在不是陷入自身傷感的時候,你打開用布包起的寶劍,放置於地。
這是長眠於此地的人應該得到的榮耀,卻事隔一百二十五年後你才能將這份榮耀交與對方,還只能以這種方式來表達你的敬意。這才猛然發現,你們已經分別一百二十五年,這一百二十五年之中你發生了許多事情;領土擴增然後上司持續統一道路,你終於與西邊的兄弟重逢,然後曇花一現,你與兄弟再次分別,過著截然不同的生活,直到今日。
一百二十五年看似匆匆,實際上你迎來了多少人,又送走了多少人?
你還記得一百二十五年前的八月十七日,在看似寧靜實質忙碌的無憂宮中,你與他正聊著未來的可能性,卻逐漸聽不見對方的聲音,仔細一看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帶著微笑,坐在沙發椅上、再也看不見這世間的一切變化。
那時候的你沒有太大的感覺,直到僕人慌張奔走,你才理解,又有一個人離開了你的身邊;本以為日子就是這麼過下去,以前發生的事未來也會持續發生,所以你只是一語不發,看著他的葬禮舉行,下葬在他不期望的地方,你一句話都沒有說。
幾個月後,你才發現時代開始不同,離開的他對你非比尋常。至少你走後一百二十五年間,你不曾有那樣交談的對象,你的上司看不見你,你也沒有其他的交談對象。
後來,你成為別人的附庸,你與他的距離既近又遠,你忙碌地時常忘了他,有一日睡前突然想起,他並沒有安眠在自己的期望之地,無憂宮距離你如此之近,他卻離你如此之遠。
時光又經過了四十三年——奇特的是,這四十三年對你來說比一百二十五年還要長久——你站在他的面前,或者該說,他終於回到了他的安眠之地、你的身邊,而你終於能把過去那應該交與他的寶劍放置於他的墓前,以表達你對永遠的大帝Friedrich II的懷念與敬意。
跪在他的墓前,你回想起以往你們交談過的許多話題以及共同做出的決策,一百二十五年對於「人類」是如此長久,對你卻彷若昨日發生的事情,這麼說來他似乎曾經問過你的名字,那時候你回答「Prūsa」的聲音充滿傲氣,剛成為你的上司的他卻只是輕輕一笑。
『這不能當作名字,名字是種重要的象徵。』
於是他替你另取了個名字,這成為你們之間近似秘密的稱號,只有那一次他提及了那個名字,之後不曾再次出現於彼此的話題之中。
直到那年的八月十七日的早上,你們聊天時,他突然喚了你的名字。
『Gilbert,我曾經答應你要將這個地方變成強盛之地,現在,你看到我的誓言了嗎?』
那時候你不理解他這麼問的意義,卻滿心佩服他對於承諾的實現,爽快回答之後你看見他笑了,迅速地換了話題,聊起關於未來的種種;現在想想,那時候他或許已看見生命的盡頭,他唯一掛念的只有對你的誓言,你的那帶有「閃耀誓言」意義的名字,也是他成年之後唯一的承諾。
Quand je suis là, je suis sans souci——吾至彼處,方能無憂。
你突然理解了一切,於是無法自己地,慟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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