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者ブログ

From 201002。

×

[PR]上記の広告は3ヶ月以上新規記事投稿のないブログに表示されています。新しい記事を書く事で広告が消えます。


原載於20070411



--我對你的愛沒有減退,卻不想要你在我身邊--


他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沒有開燈的浴室,藉著都市裡永不停歇的路燈光芒,手觸著唇上的傷痕。

第幾次了,唇上的傷。

有打架弄來的也有被人咬的,總之像是不停歇的磨難,他的嘴唇似乎很久沒有癒合的跡象。

裸著上身走出浴室,床上的人睡得正熟,自錢包裡拿出鈔票朝床上丟,看也不看床上的女人,連襯衫扣子都沒扣,拿了西裝外套就走。

洗淨女人沾上身體的味道,卻沖不掉如影隨形的劣質香水味。

心情惡劣,他隱入繁華的城市街道。

拉開木製衣櫃,他沒放輕的力道讓木衣櫃嘎嘎作響。掛入脫下的西裝,他被人自身後抱住,連頭都不用回就知道是誰,整個世界也只有一個人會在抱住他時把頭埋入他的項頸。

「隼人。」

他沒有回應。

「你身上,有女人香水的味道。」

長久在這個跟錢、酒及女人廝混的世界,就連笨蛋都開始學著辨認氣味。他任著對方抱著他,對他的話沒有回應。

「你去了哪裡啊?」

低沈的聲音,卻顯得柔情,他感到不耐。

「不關你的事。」

連一絲情緒都不給予,他絕情地回應。

「又隨便在女人家過夜。」

他聲音緩慢,沒有一絲譴責的意味,彷彿只是在敘述一個現象。

「吵死了!」

皺著眉頭,他咆哮著。連給對方回應的機會都沒有,推開對方的懷抱。隨手拿了件外套,奪門而出。

其實根本沒有地方可以去,或者說,沒有他想去的地方。

離開了那個與別人共同建立的家,感覺到寒冷,套上外套時才可笑地發現,他拿到對方的外套。

上面還沾染著對方的味道,不禁懷念。然後拿出菸跟打火機,讓煙味瀰漫自己。

不要留下,他的世界裡關於那個人的什麼都不要留下,氣味、習慣、柔聲的慰問最好都離他而去。

投身酒氣胭脂之中,他嘗試用酒精忘去那個被他拋在家裡的人。


--是不是走得太久,都會生起厭倦的心情?就算想盡辦法,都無法使兩人的相處變得愉悅?
--卻軟弱依舊想牽著對方的手,繼續走到人生的盡頭。


十代首領拍著肩要他去稍做休息,他卻只是拒絕。沒什麼好休息的,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忙不完的工作好來麻痺自己的神經。

而十代首領也不若從前的苦口婆心,只是任由他去不攔著他。

時間,往往可以改變一個人。

回到家,面對那張笑臉,他就感到恐慌,所以逃離,所以大吵,然後任由對方對自己予取予求不抵抗,偶爾會刻意地反抗讓自己身上留下幾道傷疤。

一開始還有人嘗試問他,時間久了,大家也就習慣了。

而每個人也心知肚明,那些傷,全世界也只有一個人可以留在他的身上。就像印記一般,不過是恥辱的印記。

血脈賁張,在他聞到因那男人侵犯自己而製造的血腥味,全身的筋骨被緊緊擠壓,就連快感都只剩下痛楚。

反胃著,他步出那個甜蜜的家。

然後遭襲。


--沒有實質的束縛,只剩下看不見的感情。


反手被綁在椅子上,他的臉上淨是被拳頭毆打的痕跡。口腔裡濃厚的血腥味,鼻腔亦是。

流鼻血了,他想。

臉上卻亦是掛著那狂傲的笑,綠瞳挑釁瞪著站立的人,吐了口血水,全身充斥不屑的感覺。自然惹得又是一頓打,不復俊俏的臉龐。

對方的聲音帶著得意,逼問著只有幹部才知道到家族秘密,甚至用他與山本武的關係威脅。

他嗤笑。

而後否認得徹底,怨恨的語氣跟用詞彷彿希望他們從不認識。

一陣毒打下,他求饒說著願意供出彭哥列的秘密,只求換得一支菸。

咬著菸,他笑了,身上已無炸藥不代表他沒有反擊的力量。煙灰掉落地面,發出火焰的滋滋聲,眼眸中的神情顯得輕鬆。在眾人還來不及阻止之前,那未熄的煙蒂被他以拋物線的方式吐落在地面。

而後傳來的爆炸令埋伏四周的家族幹部心驚。


※※※※


--是誰先說了那句足以毀滅的話--


有的時候他回頭望,想起一開始他們遇見的時候。那時候年幼地什麼都不知道,反而是一種單純的幸福。

因為年長而開始了解世事的險惡,因為年長而開始了解什麼都做不到。

於是只能無力地回頭望。

他不是第一次咬傷他的唇,也不是第一次看著他說謊。

卻任著他,欺騙著自己欺騙著大家,幫著他,所以要阿綱不要有太多的關心他,由著他,在每次渴望製造傷口的當下。

就為了替他圓那個漸行漸遠的謊。

其實知道他固定會去找哪裡的女人,其實知道他每次出門只到哪裡買醉不歸,所以總是在他已經搞不清楚方向時,帶著他回家,然後說著連自己都覺得可笑的話。

不是沒有被對方的自暴自棄傷害過,卻在許多個深夜裡發現自己其實離不開對方,所以始終不敢真的放下。

久了,便知道對方葫蘆裡賣什麼膏藥。

他什麼都知道,但他什麼都不說破,只因為自私的希望擁有多一點的他,不管是哪個面向。


--因為時間久了,所以很多情感都不用說出口。
--因為放任久了,所以找不到一開始束縛彼此的原由。


他們之間的性愛,從美好到不美好,從順利到一定有傷口,他不喜歡,卻因為知道對方在想什麼,所以不曾改變過。

大吵一架之後話終於說開,他永遠記得那時那雙綠瞳瞪大著眼,用著幾近泣聲的微弱聲音說著原來你什麼都知道。

那時他本來以為會失去一切,沒想到對方卻是變本加厲,更加狂妄。

「隼人。」

他叫著他的名字,聲音輕柔,而他靠在他的身上,沒有回應。

「你身上,有女人香水的味道。」

劣質的香水味,跟他的感覺完全不搭。

「你去了哪裡啊?」

所以還是不知收斂地問了第三個問題,雖然明知道不應該問,卻在碰到他又消瘦的身體時,心疼無法忍受而犯了忌諱。

「不關你的事。」

絕情,他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幻想亦或是真實,他感到一絲絲的情感。

「又隨便在女人家過夜。」

不是得意忘形,只是真切的抱怨。在那種只有金錢交易為大的地方,過夜向來不是件舒服的事情,更何況他抱怨的對象一定都沒有成眠。

「吵死了!」

於是結束了對話。


--感情縱然看不見,心中的痛卻是真切的束縛。


遭襲的消息傳遍整個大宅,最著急自悔的就是他。卻無論多少個早知道都挽回不了,所以他寧願不說早知道。

聽到爆炸聲響起時,他跑在十代首領面前,宅的四周下起了傾盆大雨,澆消了熊熊大火,提著時雨金時,顧不得木製裝潢仍帶小火掉落,他的身影消逝在火光中。

跪在獄寺隼人的跟前,看著他胸中的豔紅血漬如花,閉著眼面容安詳,嘴角帶笑。在雨淋之下,灰色的髮梢及衣服略有灼燒。

他解開反綁住手的繩子,張開手,接住自椅子上摔落的他,細喃著他的名字,雨依舊綿綿。


--liar。
用著沒人聽得見的聲量,他的眼淚隨著臉的稜線滑落。


拍手[0回]

PR


原載於20070310



你聽到有人在背後急促地跑著,似乎是要來追你的。你身上有傷,但不感到疼痛,於是你急速奔跑著,躲避對方的追捕。不能被追上,絕對不能被追上,你對著自己 說。卻感到身體一重,還沒搞清楚狀況,就倒了下來。追在背後的黑西裝男子們,提著刀,刺進你的身體之中,你看見那倒在血泊裡的人,不是你、是他。


「啊!」獄寺隼人自夢裡醒來,全身冒著冷汗。調整著自己的呼吸,環顧四周,在確認這是自己的房間之後,意識判斷自己很安全。不明白為什麼會作這樣奇怪的夢,被追逐的是你,倒在血泊中的卻是另外一個人。

手伸到側邊要叫醒睡在你旁邊的人,卻在摸到不帶有溫度的床單時,才想起身邊的那個人出了任務。這才了解自己為什麼會作這種奇怪的夢。

爬起了身,走到那放置在房間角落的小桌子,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不帶感情看著放在旁邊的藥罐,有些遲疑要不要倒幾顆塞到自己的嘴裡。不知道何時開始養成了這種習慣,在他口中這是十足的壞習慣,卻又沒辦法改掉。

在他出任務的晚上,總是丟兩顆到自己嘴裡,只是為了圖個安睡的夜晚。被他知道之後,難得地斂去笑容,皺著眉頭要自己以後都不准再這麼做。

『隼人,以後不要再吃這種藥了。』
『這是彭哥列醫生開的助眠劑,不會上癮的啦!』
『我不是怕你上癮!』
『那是為什麼不准我吃?』
『總之,你答應我不要再吃了好嗎?』他只是緊抱著自己,沒有給予任何回答。

拿著藥瓶,看著裡面發出清脆聲音的藥片,在那之後,沒有再吃過任何一顆,卻總是在沒有他陪伴的夜晚,噩夢連連。

受不了這樣的折磨,於是開始喝酒,卻發現,那種恐懼太過強大,不管喝得多醉,仍然會在夜半被驚醒。而酒精褪去之後的失落感太大,總是在醒來之際,大哭一場。於是再也不在那些夜晚喝酒,因為發現一點用也沒有。

看著藥罐上的標示,實際上在拿到藥之後,曾經翻書查閱裡頭的成分,發現沒有成癮的可能性後,才開始使用這種東西讓自己安睡,因此完全不懂他為什麼要阻止自己服用。只是,既然已經答應了他不再服用,裡頭的藥片也就從未減少,一顆也沒有。

橫豎是睡不著了,乾脆做些能打發時間的事情吧。
夾起頭髮,打掃起家裡。

看著他從日本帶來的東西;父親的照片,一些以前比賽時的照片,畢業旅行時大家笑得開心的照片,以前打比賽時用過的手套、球棒、洗乾淨的球衣,除了這些能象徵回憶的東西之外,沒帶什麼。除了回憶,也只有回憶。

這種夜晚能陪著自己的,也只剩下回憶。抱著那些是屬於他的回憶,躺在地板上,感到一陣寂寞。

「武你這個笨蛋快點回來吧。」任何藥都無法代替得了你的笑容跟體溫。


[ pill,藥片 ]


「你幹嘛不讓他吃藥睡覺?」
「因為那太過可怕了,回到家時看到叫不醒的他。」
「就像死了一樣嗎?」
「對。」
「你也真是,想太多了。」
「因為我不像你可以一再復活,所以要更珍惜只有一輩子的時間。」
「呵呵,這麼美麗,那麼就算我優待你,接下來的我解決,你先回去吧。」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腸了,骸?」
「當我發現這世界上還有值得我珍惜的東西的時候。」


拍手[0回]


第一篇,原載於20070206



在很久以後,彭哥列家族的十代首領已完全成為合適的首領,雲的守護者也總能在Cavallone十代首領所在之處被找到,這麼久以後。

阿綱結婚了。

在婚禮會場上,獄寺喝了一大堆酒,十代首領成家立業,最高興的就是獄寺。彷彿要結婚的當事人是他,卻苦了要帶他回家的山本。

「我想吐。」在回家的路上,獄寺冒出這麼一句,於是山本只好扶著獄寺在路邊吐,休息的當下,獄寺又冒出了一句,「我想睡覺」。於是山本武做了他生平第一次做的事,帶男人開房間。

先在浴室吐了半响,而後躺在床上,獄寺用山本準備好的冷毛巾敷著額頭,看不見表情。山本欲起身,卻被獄寺抓住了手腕,毛巾從獄寺的額上落下,喝醉的他,眼神卻格外清澈,凌亂的瀏海帶著嫵媚。

「抱我。」獄寺說。
「你喝醉了。」山本笑了。
「我現在沒有醉」獄寺將山本拉近自己,「討厭的話,就拒絕我。」他吻了山本。

山本沒有拒絕,他只是直視著獄寺,在迷濛中,他們上床了。自一開始的痛感到後來的快感,山本未曾停下他的動作,不溫柔但也不粗魯,兩人,就只是分享著彼此的體溫;而獄寺的眼淚,也隨著山本的動作,一直自眼角流下。

「山本、山本」像頭野獸般,他抓著山本的身體不放,山本亦隨著他的叫喚加深了動作,在高潮即將奪去意識之前,獄寺緊抱住山本,將頭貼上他的肩,山本感受到 獄寺的淚水落在他身上的熱度,「たけし,我愛你,即使將來我們各自都會結婚生子,我還是愛你。你只要記住這件事。」這是獄寺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山本總是起得很早,五、六點時便醒了過來,身旁卻沒有獄寺的身影,空氣中殘留著專屬於獄寺的煙味,顯示獄寺故意比他早起離開。山本明白,獄寺有意要將昨晚的事當成從未發生過,是一個秘密,只屬於他們兩人的秘密。

以後,他們仍會像以前一樣吵吵鬧鬧、守護著對方,共同為彭哥列家族出力,他們是伙伴,如此而已。

抓著昨夜獄寺躺過的床單,糅和著空氣中的煙味,「はやと,我也愛你。不管未來我們是否各自成家立業。」這是只屬於他們之間的,秘密


拍手[0回]


只是個突然想寫的平淡故事。



--於是我,從浮雲間看見你的渴望



清生醒來的時候,母親正從廚房喊著他的名字,或許正是母親的大嗓門吵醒了他。坐起身順道抓了抓睡亂的頭髮,他拿起床頭的鬧鐘看了時間:才八點,為什麼這麼早叫他起床?畢竟搭乘夜車回家的他凌晨才到家,多睡一會兒也沒關係吧?
趴倒於枕頭上時他聞到冬瓜排骨湯的味道,每次他回家時母親總煮上一大鍋,就因為他愛喝,家裡的人也得陪喝。
原來已經中午了。
睜開左眼,他再次拿起床頭的鬧鐘,才發現時間停滯。沒有更換電池的鬧鐘停止於不知日期與晝夜的某個八點,他的房間沒人居住,他的鬧鐘停止走動,自然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這麼一想他倒醒了,再次從枕頭上爬起。
房門大開,他的視線落在凌亂的走道上,鋪著草綠色塑膠地磚早染上一條條的黑痕以及髒污,即使那幾個保留綠色的地塊,也皆因為使用時間長久而褪了顏色。一開始這片地板到底是什麼顏色呢?清生不禁翻找記憶,卻發現他對地板的印象淺薄,早忘了那時候看見美麗地板的感動。
這個家,是他八歲時父母存錢買下的,身為長子的他照理說應該記住家裡的每個角落,現在回想,卻只覺得熟悉地陌生。
明明也才離家四、五年,人的記憶為何如此不可靠?
水潑上臉頰造成的冰冷感讓清生抓回思緒,不再探討前述那沒有標準答案的問題。
鏡中的臉,看來多麼陌生,他從來都沒有認同過這張陪自己長大的臉。難以解釋那種違和感,但小時候的他時常想像,或許這張臉並不是他,而是某位不知名人士,因為種種原因而寄放於此;總有一日,那個不知名的人物會出現於他的面前,要清生把臉還給他。
這個幻想一直持續到清生升上國中,因為升學壓力開始不在意外表才停止。
結果到了這個年齡,他還是沒有習慣自己的臉。

站在鏡子前他摸著自己的五官。
眼睛、鼻子還有嘴唇。
他長得不算帥氣但也不醜陋,就是那種隨街可見的長相,或許下一秒變忘記的平庸臉孔。
明明如此平凡,每年情人節收到的禮物卻仍比同齡男生高出一倍,他無法理解女生的審美標準誠如他無法理解自己對臉龐的陌生從何而來。
久了,便也當作自然。

午飯後母親要他整理房間的雜物。
「不是年節也要保持整潔。」這是母親的說法。然而他理解,在他離家的這段日子裡,母親每天都有替他整理床鋪棉被,連枕頭都有太陽的香味,是每個禮拜把寢具拖到陽台曬太陽的成果。母親對他房間的更動僅限於被襦,他的雜物、他的書籍,都推疊了厚重的灰塵。
戴著口罩清生拿著抹布,一層層整理書籍。

國小課本,國中課本,高中教科書,大學只用一學期的選修課本,讀的書一年比一年多,課本一年比一年厚,學習的事物卻一年不如一年多,人的鼎盛讀書期或許正是考大學的那個半年,將一輩子的基礎知識讀完之後,人生只剩下尋找真理的意義。
這些話,是誰對他說過的?
一時之間他竟無法想起。他自恃記憶力不差,此刻卻始終尋不著痕跡。
只記得當時的自己並不怎麼贊同這句評語,原因卻與那消失於記憶的人一同消失。
大概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或許只是高中時期與朋友的閒聊,停止片刻的手再次動了起來。課本的上層書櫃是推理小說。
他並不怎麼喜愛難啃的本格推理,雖不至於排拒,書櫃裡卻少有。對他而言真正有趣的並不是殺人的方法與破案的過程,而是作家包裝一件件難題的手法。抽起按照作家排序的小說,他隨意翻著。
整理房間的樂趣正是這翻閱的停頓;閱讀許久無看的書籍或者重溫某個過去十分喜愛的片段,清生沒有每本皆看,只是隨意。也不深讀,他還會在家裡待上幾個月,並不急於一時。
然而書架上的書本仍是不齊,縱使他翻找整個房間,依舊少了幾本。
他沒有外借的記憶,但也可能是記憶錯亂,雖然掉失的書並非難以入手,現在補齊也行,卻也有幾本愛不釋手,發現掉失的當下略微失落。或許是妹妹從他房間裡 把書拿走卻不曾告知,或許是他借給哪個同好,總之清生雖然會收藏書籍,卻少有患得患失的想法;書本來就是作為流傳知識之用,能被閱讀才是幸福,或許借走的 人更珍惜它,他是作此想法的。

書櫃的最上層是兩個抽屜,都被他上了鎖,鑰匙當然放在只有他知道的地方。好險離家幾年還沒有忘記鑰匙的放置處,從牆壁的夾縫裡掏出鑰匙,他用生了鏽的小鑰匙打開了抽屜。
屬於木頭抽屜的味道撲鼻而來。
自從升上大學之後他到外地唸書,回家居住的時間不過短短,也就鮮少打開這兩個木頭抽屜,直到現在,他才再次開啟這屬於記憶的盒子。
抽屜裡面是相簿與信件,從國中到高中畢業,他甚至還可以說出國中同班同學的名字以及照片記錄的事件。一邊笑一邊觀看照片信件,原本存於記憶中的模糊影子也跟著鮮明起來。

嚴格說起來,清生並不是忘記這個人的存在,而是被他刻意抹消。

※ ※ ※ ※

『清生,你不覺得天空藍得很漂亮嗎?」』

對清生而言,曉生給他的第一印象是這句關於天空的讚嘆。
國中時期他總是低聲敷衍,那個每個人都埋頭苦唸的時代,沒有人會抬頭看著藍天微笑,也沒有人會去注意天空到底有多漂亮,這些事情對他們而言根本就不重 要,真正重要的是數學公式、英文單字還有每個字都得全對的國文解釋。只有曉生一個人,會在唸書唸到一半時從窗外探出頭看看藍天,也只有曉生一個人會在吃飯 時間把課本從他手中搶走。
對清生而言,國中時期的曉生代表不合群以及不及格--不是曉生考不及格而是被搶走課本的他不及格--但相對的,也象徵了某種程度的自由。
他與曉生,是雙胞胎,他對曉生的記憶,卻從國中時期這種差異開始鮮明。

從小他們總是一起玩,幼稚園時一起行動沒有人能分開他們;他去廁所時,曉生站在門外等他、曉生被卡在溜滑梯的下方時,他站在曉生的旁邊等著同學叫老師過 來;生病時一起生病,跌倒時一起跌倒,他們不管吃飯睡覺,總是一起。不管是老師或是同學,對於他們的評語總是相同:『感情好到根本視同一人的雙胞胎』。
進入小學之後這個情況沒有改變。即使分班,他們也常享受換班上課的樂趣,認識彼此的朋友,聽彼此老師上課的內容,對於這種身份互換,他們樂此不疲,因此小學成績很差,因為他們從來沒有乖乖待在班上好好上完一個星期的課程。
然而國中不同,他們再也不能讓他人分辨不出誰是誰,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個體,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成績,他是他、曉生是曉生。從原本的相同成為不相同後,他才理解曉生不是他、他也不是曉生,至此,雙胞胎才在彼此的腦海裡留下深刻印象。

『曉生不是我。』
『嗯。』
『曉生不是我。』
『嗯。』
『我是我自己。』
『即使我不是清生,也不會只是我自己!』

那時候,他們還曾有過這樣的爭執,那時候他聽不懂曉生的話,現在依然無法理解。如果他們不是他們本身,那麼他們又可以是誰?
因為不可能是其他人,所以他是清生而曉生是曉生。
從國中顯露的差異開始擴大。

曉生的頭腦好,曉生的體育也不差,曉生表現最好的是美術,最喜歡塗鴉天空。他需要苦讀的夜晚曉生早就睡了,他不斷練習的舞蹈動作曉生已經很熟悉了,他不 停重新塗抹的畫紙曉生當堂下課便交給老師了。曉生突出,卻叛逆,與他完全相反的曉生,是老師最得意卻也是最頭疼的學生。
越為彼此的差異焦躁便越體會。曉生早就步向自己的道路,他,還停留在那個只有曉生的世界。

他們大吵了一架。
之後在父母的勸告與妹妹的哭鬧聲下他們和好了,但裂痕卻只有他與曉生明白:他們不可能回到幼稚園的友好,他們正式成為兩個個體。

那時若真的成為兩個個體,或許彼此的傷害都會減少,不願意放棄兩人關係的到底是他還是曉生?仔細想想或許兩個人都不想放棄,都想回歸到原本的模樣。或者他們本來就是同一人,所以無法分離?
他始終沒有機會能夠詢問曉生,而他的半身,也拒絕回答。

高中他們又考上同一所,男校,校風自由。
剛進高中時他以為這種自由的校風對曉生是良好的,那時還暗自替曉生感到慶幸。雖然曉生總不明說,然而他很清楚,他的兄弟在國中時代其實非常壓抑,於是叛逆表現,只為了喘一口氣。而他狡猾地當個什麼都不擅長的普通學生,只需隨波逐流。
半年後他發現自己錯了。
曉生變了。
他說不出到底什麼地方變了,曉生的作息與平時無異,他們一起上學一起下課,在許多方面上他們甚至比國中時期更親密,他以為,他們可以回到幼稚園時候的美好;他以為,曉生可以獲得跟以前相同的快樂。
他錯了。

最後一天看見曉生時一切都很日常。
母親準備早餐父親剛慢跑回家要他們準備上學,小妹還半睡半醒地喝著牛奶,導致上唇留下一圈白色牛奶渣,那時候還被曉生嘲笑。
曉生的笑聲如今想來依然清晰,那個早晨卻成了他們全家對曉生的最後回憶。
原因不明地,曉生走了。
他們找到曉生時天空飄下了雨,他撐著傘站在父母的身後,抱著趴在他身上的小妹他看著曉生的蒼白臉龐,已經分不清楚是淚水雨水還是河水染濕了曉生的臉,只知道曉生一臉平靜。
之後發生什麼事情他已經記不得了,一切手續與行程都很制式,就像在看電影一樣,他毫無眼淚。最後,只記得,那時候他在心中不停問著曉生。

--曉生你為什麼可以這麼平靜?今天的天空烏雲滿佈,看不見藍天。  

然後這件事情慢慢成為回憶,他上了大學。
說真的即使現在看見曉生的照片,他依然沒有眼淚,只是偶爾喝著母親煮的排骨湯時他感到熱淚;真正喜歡冬瓜排骨湯的不是他,是曉生,不知何時母親的記憶裡他們的身影重疊,混淆的喜好轉移到他身上,變成他、清生,喜愛排骨湯。
而他只是笑著,沒有戳破母親的錯誤,與小妹,每年的固定時刻,一同喝掉那鍋冬瓜排骨湯。
誠如父親在母親未察覺時將曉生的物品全數清除,只為了符合母親心中那一開始就只有一個兒子的假想,除了他的木頭抽屜之內的記憶,這個家裡已經沒有屬於曉生的角落。

翻著一張又一張曉生寫給他的信,他發現自己仍然無法理解曉生當年選擇離去的原因,即使他攻讀人類心理,卻始終弄不清半身兄弟的想法。
也或許,又是他的刻意抹消。

曉生是他,他是曉生;曉生不是他,他不是曉生。
他們相似又相反,是同樣的個體又不是同樣的個體。
即使是兩個不同的個體都可能互相吸引,他與曉生,相同個體,彼此吸引。

他早就知道這件事情。
當每個早上他藉著鏡子注視自己的臉時。
當每天早上曉生從上舖爬下叫他起床碰觸他的時刻。
當,曉生在某個晚上,坐在他的床旁,注視著他的臉,邊緩緩說著『清生,我不會只是我自己』邊將臉靠在他臉頰上的瞬間。
他知道,他們不只是兄弟,卻不敢說破。

曉生不是因為他而死去,曉生是為了自己而遠離這裡。
木抽屜最底層的信件,是寫給他的信件。
如果他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如果他們從來就不是兩個個體,如果他們不會只是自己,會不會彼此比較不寂寞一點?與清生相反的曉生,與曉生不同的清生,他在收信之後的下午,看著好不容易放晴的天空與白雲,他突然看見曉生的渴望。
曉生從來都不希望比他優秀,曉生從來都不希望他們不同,任性的曉生,從出生搶著當哥哥的曉生從來只想與他在一起,像是白雲突出,卻從來不脫離藍天。

把所有的回憶收回抽屜,他再次用生鏽的鑰匙上鎖,從窗簾大開的窗戶望出,今天是個藍天白雲好天氣的日子,或許下午應該邀小妹出門走走,曬曬太陽,看看藍天,然後深吸口氣,笑著與小妹說「今天天空藍得很漂亮」的話語。


拍手[0回]


存檔,這本的原始檔好像被我弄丟了所以是絕響。



山椒魚的海市蜃樓  
極月夔




他與夏目的友情,建立於「目視」上。

看得見的世界與不能被看見的世界,對於一般人而言,有著十分明確的界線。有時候田沼會想,事物並非因為人們可見而存在、不可見而不存在,這些看得見與看不見的東西其實都與人們一同生活在同一個世界之中,而是人們看不見整個世界的全貌、看不見那些不想看見的東西。
夏目看得見屬於全貌的特有生物,而他只看得見影子。

「——要,別睡在這裡,即使現在是夏天,還是會感冒的。」溫暖的手碰觸他的手臂輕搖著,熟悉的聲音呼喊他的名字,田沼要移開擋在雙眼上的手臂,父親的臉映著下午時刻會出現於天花板的水影,水池裡的魚影從父親的臉上游過。
「您回來了。」
「是啊。」
「吃過飯了嗎?」
「對方有招待午餐。」父親前陣子成為這間寺廟的住持,田沼一家也就隨著父親一起來到八原這個地方。對於習慣搬家的他,適應新環境並不是過於困難的事情,反 而每次搬家,田沼對新的環境總是會有新的期望;期望新環境不再有他只能看見影子的東西、或者是新環境當中有人能夠理解他所看見的東西。
他在這裡認識了夏目貴志。

與只能看見影子或感覺到奇怪東西的他不同,夏目可以很清楚地看見那些東西的形體、聽見那些東西的聲音與對談。
這是他與夏目的秘密,也是只屬於夏目的秘密。
或許因為這份「與眾不同」,夏目的伸邊待著一隻據說是保鏢的醜貓,前幾天田沼才知道那隻貓咪其實不是貓,而是一隻巨大而美麗的妖怪——據貓咪老師的形容聽來是這樣,畢竟,不管田沼再怎麼努力,也只能看見貓咪老師的影子。

「喵喵老師——」
田沼要從買來的糖炒栗子裡抓出幾顆栗子,擺在夏目家的醜貓面前。說來這隻貓看久了也覺得不怎麼醜,類似招財貓的長相更有種討喜感。
「我是貓咪老師!」
暴露真實身分的貓咪老師也不跟他客氣,吃起了他買的栗子。
「喵…貓咪老師認識夏目多久了呢?」
貓咪老師似乎將心思都放在眼前的糖炒栗子上,沒有回覆田沼的疑問。
「夏目小時候是不是也因為看得見妖怪而被欺負得很慘呢?」
「怎麼,你這小子曾經被欺負得很慘?」
田沼只是看著貓咪老師。
「誰知道——不過夏目那傢伙從來都很笨拙啊。」沒有得到回應的貓咪老師失去與田沼談畫的興致,用爪子又撥開一顆栗子,滿臉幸福的吃下。
田沼蹲在貓咪老師的旁邊,又從袋子裡抓出一把糖炒栗子。

田沼小時候也曾因為奇怪的東西遭受同儕排擠欺負,並非因為他看得見奇怪東西的影子而遭受異樣眼光,著實是年幼時身體虛弱、時常缺席所致。
田沼與夏目認識至今,也才幾個月的時光,他不曾問起夏目的童年以及過去,但從夏目與人交往的習慣——那些保持距離的笑容與和善——多少可以想像夏目過去與人交往的模樣,想必比自己的童年辛苦很多,充滿著嘲笑戲弄以及種種的不堪吧?

或許因為父親的職業是寺廟的住持,他雖然也看得到那些人們看不見的東西,但家裡的長輩相當體貼,甚至父親在聽說八原這塊土地上有許多妖怪之後,主動到附近 除去那些對他身體不好的東西,家裡的人從未懷疑他是否說謊,但田沼卻不由得懷疑,自己看見的東西真實存在嗎?還是這些奇怪的東西,只是他的想像。
結識夏目之後,他確實相信那些東西存在,卻更看不清那些東西的真實面貌。

夏目與他的對話裡鮮少出現關於妖怪的話題。
一開始,他想,他們並非刻意避開,這確實是兩人之所以成為朋友的原因,只不過生活中有更多有趣的事情值得他與夏目挖掘並談論,所以這個話題鮮少被提及。
但後來他明白了,雖然他並非刻意迴避,夏目卻是有意隱瞞。
那些與妖怪有所牽扯的日子,夏目即使會到學校上課,也鮮少到他的班級上找他,甚至連他去到夏目班上,也難得見到夏目一面。
事後,夏目卻以什麼都不曾發生的笑容出現在他的生活當中。
田沼發覺自己難以判斷夏目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就像他難以判斷人群裡,擁有影子的究竟是真實的人類或者是人類以外的族群假扮的模樣。
偶爾,他對於這樣的夏目感到些許恐懼。即使明白夏目是不想將他扯入與妖怪的紛擾,才選擇隱瞞,這樣的夏目過於陌生,進而產生更多難以歸納的寂寞,

發現貓咪老師的真面目時,夏目曾說,他不希望田沼知道這些事情,免得他害怕。只看得見影子的他年幼時雖然會害怕,長大卻也懂得如何忽視這些東西的存在、躲避並且學會不害怕,那麼夏目呢?
從以前到現在都能清楚看見那些東西的夏目會害怕嗎?
「夏目,會害怕那些東西嗎?」那時候夏目對於他的疑問給予類似否定的答案。他聽不出夏目的話是真是假。
再加上,他其實更想問夏目:
『夏目,會害怕人類嗎?』
如果他真的這麼問了,夏目會怎麼回答呢?
或許不管夏目的話是真是假,他的內心都會感到些許悲傷。
他與夏目,是同學是朋友,是狀似擁有相同秘密但實際上仍有著極大差異的朋友。
田沼只希望,有一天夏目可以對他說出水池裡游魚的顏色,讓他也能明瞭夏目眼底的景色、可以稍微看見夏目所看見的真實。

※ ※ ※ ※

他與田沼,存在一種光與影的關係。

並非是個性上開朗與陰鬱的這種反差——雖然夏目偶爾因為不能說的話實在太多而感到自己的個性實在陰沈得可以——而是視覺上看見光與影的差異。
田沼是第一個能與他談心的同齡朋友,即使田沼只能看見影子或者感覺到些微氣息,田沼仍是同學裡唯一能接觸到一般人看不見的東西的人。
也正因為田沼與他有著類似的能力,他始終與田沼保持著距離。
或許田沼體內的力量並不如他強大,卻也已經是妖怪眼中的佳餚,因為看得見妖怪而生活在威脅的他,實在不希望田沼與他有著相似的生活。
幸好田沼的父親是寺廟住持,雖然看不見那些會危害田沼的東西,卻基於後天的修練得到強大的靈力;或多或少還是保護到田沼的安全吧?
第一次遇見田沼的父親時,夏目就決定要了解「田沼要」是個什麼樣的人,想必與他不同,是個不需要對父母說謊的人吧?
結果亦如他所想,「田沼要」不但是個溫和的人,還成為了他難能可貴的好友。
但距離卻不因此拉近。

夏目發覺,遇見自己越喜歡、越值得珍惜的人們時,他總會下意識保持距離,避免對方因為他而受傷,也避免自己因為對方而受傷。
像是收養他的藤原夫婦,親切對待他的同班同學,五班的多軌透,以及田沼同學。
就算是自私,也希望這些人可以幸福快樂地笑著活著。
最近,他稍微可以理解玲子外婆與人保持距離的想法,即使沒有惡意,不是刻意傷害對方,那與生俱來的力量,還是會在不知不覺中傷害了對自己來說極其重要的人。
甚至,為了隱藏那能見到未知之物的能力,他與玲子,總是得用謊言隱瞞自身與他人的不同。玲子選擇遠離人們,他則選擇虛假的笑容。
一直都很寂寞,不論是他或者玲子。
他們被寂寞傷害,也傷害了其他人,以及妖怪。
夏目無法忘記那惦記著名字不曾被叫喚而找上他要求歸還名字的妖怪;與玲子約定好一同找尋好友而坐在小車站椅子上等待十數年的三島 ;滋叔叔提起玲子時臉上的神情;歸還名字後那些流入他體內的、屬於玲子的回憶。
在這些人的記憶裡,玲子總是孤獨一人,即使對她抱有期待以及好感,卻也因為玲子缺少與人相處的經驗而不懂得應對進退。
他曾經體會所以能夠理解,但他畢竟不是玲子。
或許玲子外婆最後遇到了能夠包容支持她的對象,所以他才會出生於這個世界上。但現在,他的身邊正有許多包容並信任他的人們。
他想好好珍惜。

「事情有點複雜,我一直在想要怎麼好好跟你解釋,不是故意要瞞你的……」
這是說謊。
看見貓咪老師打算攻擊路人時他亂了陣腳,想也沒想便捉住了貓咪老師的頭,卻怎麼也沒想到以為是路人的男學生正是田沼同學。
如果不是這樣的意外,他希望貓咪老師的真實面貌永遠都不要被田沼同學發現。

——夏目,那隻貓是……妖怪?
田沼的聲音聽來既遠又近,夏目略低下頭,伸起手撥弄著瀏海。

貓咪老師的真面目被田沼發現了,要怎麼與田沼解釋貓咪老師的身分?要怎麼說明貓咪老師之所以待在他身邊的原因?要把友人帳 的事情解釋給田沼知道嗎?這樣豈不是反而把田沼捲入危險的世界嗎?他該怎麼辦?又該怎麼做?
要說謊嗎?
但是說謊之後不就跟過去一樣沒有任何改變嗎?
跟過去那默默忍受的自己一樣、跟玲子選擇一樣的方式遠離嗎?
這是他用以珍惜重要的人的方法嗎?
夏目的腦海裡突然閃過那曾經以為遭受背叛的人魚、即使無人供奉卻為了唯一的信徒留在小廟的神祇,還有那些苦苦等待玲子呼喚的妖怪們,明明人類與妖怪的壽命長度相差這麼多,卻不管是哪一方都會為了某些心情而期待永恆的事物——

「……對不起,其實我想瞞著你,我想跟田沼很普通地……」
「我怕田沼……會感到害怕……」
害怕、害怕什麼呢?
田沼雖然不同他能夠與妖怪直接接觸,但不也曾因為妖怪而生病、身體虛弱嗎?
他是害怕田沼懼怕妖怪而遠離他,還是害怕田沼懼怕他……?
難捱的沉默。
想隱瞞的事、不想欺瞞的人。
夏目嘗試誠實以對,話卻說得支支吾吾、片段不已,感覺尷尬卻又不能逃避田沼的目光,夏目提高視線看向田沼的臉,溫和的微笑回應他的尷尬。
山間涼風吹來,夏天的山風像是田沼的笑容一樣,溫和地令人舒暢。田沼像是想起什麼,從書包裡拿出了幾張講義,據說是同學請他轉交的東西。
「其實女生都偷偷注意夏目嘛。」
田沼突然說了這麼一句夏目無法理解的話。
「什麼意思……?」
「不,沒有什麼意思。」
「夏目,待會兒你要去哪裡?」
「貓咪老師說,山上那邊似乎看得見煙火。」
「煙火?我也想看,可以跟你一起去嗎?」
「咦?可以嗎?……煙火從山上看起來一定很小耶?」
「我不喜歡人群。」
他們相視而笑。
一些默契,一些相似點,這樣的善意或許已經足夠。夏目希望永遠看到別人的笑容,田沼卻希望這樣的夏目也可以常讓人見到他真實的笑容。

前幾天的現代國文課,老師講了一篇關於山椒魚 的故事。
不知道為什麼聽完老師講解課文,田沼突然覺得,夏目如同那隻山椒魚一般。
山椒魚年幼時從來沒想過要離開關住自己的窄小洞窟,等到長大之後想要離開洞窟卻已經沒有辦法從洞口出去。後來有隻青蛙被水流沖進洞窟,明明山椒魚只要先釋出善意讓青蛙明白他的寂寞,這兩隻動物就不會是那樣的結局。
夏目當然不同於那隻可悲的山椒魚。但田沼想,山椒魚因為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太久而忘記了怎麼表達自己的真實想法與情感,夏目則活在別人對他的冷言冷語與恐懼裡太久而特意用笑容與他人保持距離。即使有人向他表示洞窟外面是安全而且善良,夏目也因為種種原因而不敢與人接近。
要夏目看不見妖怪是不可能的事情,田沼也明白將一切事情埋在心裡其實是一種自私的溫柔,可是他仍舊希望夏目可以試著脫離那個狹小洞窟。
即使洞窟外的世界如同海市蜃樓一般虛幻飄渺。

被巨大妖怪擋住的夏季煙火,他們走在涼風吹來的山間,很難得的夏目提起了平常不會聊到的話題,那是妖怪與人們牽扯出的點滴。想再見一次記憶裡那溫柔男人的 燕子靈魂;給了小女孩假人魚血而懊悔的人魚;因為惡劣妖怪而不能說話的多軌同學;貓咪老師總是亂吃東西還亂抓小妖怪,更是個不怎麼優秀的保鏢……等等。
田沼知道,這些都只是夏目與妖怪接觸的一部分,說不定還是比較「和藹可親」不令人害怕的部分,卻也足夠讓田沼一窺夏目所看見的世界。
就像他們走在山腰小路,慢慢看見的煙火的全景。

山椒魚一頭撞上洞窟的隙縫,因為頭顱太大而無法鑽出那個生活已久的地方,但或許山椒魚不要如此著急,選擇緩慢鑽出那個過於狹小的出入口,洞窟外面那個美麗的世界與山椒魚就只剩下一步之遙。
他或許無法與夏目看見相同的景色,但是藉由相處,夏目見過的景色,也會同時烙印在他的內心之中吧。
就像今晚的煙火一樣。


拍手[0回]

Script: Ninja Blog 
Design by: タイムカプセル
忍者ブログ 
[P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