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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20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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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日。原載於20070303



第一次,是評估之後應該沒有人會傷亡的任務,卻死了三個部下。
那三個,當天貼身保護他。
為此,他自責不已,但除了給部下的家屬高額補償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

那天晚上恭彌抱著他,希望他不再悲傷。
「你可以依賴我。」恭彌說。

第二次,是與自己一同去上海開會的部下。
隔天早晨在自己下榻的隔壁房間被發現全數死亡。
他憤怒,發誓要找出兇手。

恭彌安慰著面無表情的他,而後他終於落下了第一滴眼淚。.
「你可以依賴我。」恭彌說。

總是在自己出任務時,有部下死亡。
他開始受不了那種生活。
於是更加身先士卒,卻發現死亡的人數不減反增。

在夜夜惡夢的晚上,被他吵醒的恭彌卻摸著他的頭。
「你可以依賴我。」恭彌說。

在羅馬利歐滿身是血地倒在自己房間門口的那個早晨,他終於知道兇手是誰。
手中的拐子沾滿別人的鮮血,白色襯衫被血染紅。
那人,帶著魅誘的笑容站在面目全非的屍體中間,向他走來,撲在他懷中。

「恭彌......?」

那在陽光下分不清是黑色亦是紫色的眼眸看著自己,帶著笑。
「我說過了,你只可以依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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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載於20070817、20070905



瀰漫‧香水



清淡的男人香水,瓶身上獨特的標籤、一目了然的昂貴價格。
使用者卻毫不介意地噴灑在寬大的雙人床上。

一次,他用力吸進胸腔,在腦海裡刻劃形象。
二次,張開手臂,倒在由過重香氣組成的世界裡。

柔軟的床、舒適的枕頭、冬暖夏涼的蠶絲被。
躺在上頭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放鬆。

神經緊繃。
原因他清楚得很。

浪費金錢浪費時間,最終仍排解不了寂寞。
或與該說早已習慣這種近似無聊的行為,卻還是被那瀰漫在空氣中的香味感動震懾。
好像仍在他身邊一般,那逝去的人。
說要與他走過無數個十年,卻在途中先打破自己的誓言。
他討厭說謊者,更討厭食言的人。
唯一愛的對象卻同時具備這兩種身分。

故意無視枕頭上的濕漉,理智提醒著自己明日還有重要的約會。
心情,卻與他無力更換的衣物一樣,脫不了身。

空氣中的香味,是他送他十樣生日禮物中的其中一種。
唯一的那瓶見了底,躺在衣櫃上,成了裝飾之一。

襯衫、西裝、皮鞋、皮帶、領帶、領帶夾、袖扣、皮帶、香水。
將一個男孩塑造成一個男人,他親眼見到他的轉變,邊讚嘆邊嘆息。
隨著男孩成為男人,也開始嗅到身上的血腥味。
這是所謂成長的代價嗎?他自嘲。
十樣中他只送出九樣,最後一樣訂做的物品還沒拿回,銀樓裡,成了最醒目的展示品。

想著,連句喜歡都還沒來得及道出。

這張買來陪伴自己許久的雙人床,度過十年裡每個日日夜夜。
最後的那個晚上,還記得從背部傳來的溫暖。
聽了十年的聲音第一次沒有被他駁斥怒罵,只是緩緩說著再也無法聽到第二次的告白。

他不敢回抱,因為無法回報。

男人與男人之間是沒有結果的,他說。
我知道,平時開朗輕浮的聲音首次顯露意外的沉穩。
你知道我大姊很喜歡你。淡淡的,他只說了這麼一句。

陷入沉默,山本武放開他之後,憑藉著床的重量,他知道他在床邊坐了一會兒。
或許哪時不管說什麼,都能夠把對方留下,卻什麼都吐不出口。
床上剩下他一人的重量。
月光從落地窗照入,他以為只有他知道自己在哭。



瀰漫



鬧鐘響了,外面有細細的雨聲,他從棉被堆裡探出了頭,按掉鬧鐘,縮回被窩,閉上雙眼,今天是他的生日,怎麼樣他都不想清醒,卻無奈,非得到該去的地方一趟。離開溫暖,在冷冽中感受自己逐漸清醒,他抓了抓自己的短髮,打了個喝欠走進浴室裡。
照著鏡子撫摸自己的下巴,要見的人過於特別,可得細心打理自己的容貌。過短的頭髮沒有什麼好整理,每日要求乾淨清爽的他也沒有什麼需要特別刮除的鬍 渣,只是例行地,抹了平時抓頭髮的東西,對著鏡子,抓著柔軟的頭髮,最後,拿出放在最裡頭的香水,朝了脖子與手腕噴了兩下。
這樣便已足夠,看著鏡中的自己滿意不已。

他買了一束花,是對方最喜愛的那種花。過了這麼久他不知道那人是否還愛這花的香味,只是憑依著記憶,買了他覺得對的東西。

踏入那被紅色磁磚包圍的白色建築裡時,他深吸了一口氣。彷彿催眠,不停對自己說著不能動怒,再怎麼樣都不能回手,不能,感到悲傷。
他推開了那房間的門,褐色長髮的女子背對著他。

「你來做什麼?」
毫不親近的語氣,毫不客氣的探問,他不回答,只是把手中的花放在每年都固定放置的地方。
「你給我離開!這種什麼東西,我不需要!」
與歷年相同的反應,那女子抄起一旁的花朝他扔去,花香與他身上的香水味混雜一團,而包裝裡的水則弄濕了他的臉龐與他的西裝。
他連躲都不躲。

「在這種日子裡來看我,是給我的嘲笑嗎?」
「我最珍愛的弟弟都已被你奪走,你還希望我怎樣?」

他不語,皺著眉臉上充滿哀悽,注視著女子。套著一襲白色衣服,瘦弱的手腕過於明顯,全身上下的顏色彷彿都集中於她身上唯一的彩色物品,他知道,那手 鐲,是他送給她的。眼睛對上對方的碧綠色瞳,他只是輕聲說著自己要走了,請多保重之類客套的說詞,故意,忽視了臉上的淚痕還有不成聲的啜泣。
他離開了病房,病房上的名牌寫了他熟悉不已的名字,碧洋琪。

隨便用袖口擦拭自己的淚水,他不願意面對自己落下的淚水,沉定心緒,抬起頭來的他眼神沒有迷惘。
離開時,在走廊上與醫生錯身而過,那醫生喚了他的名字叫住了他。
「隼人!」

「夏馬爾醫生,我大姊的情況還好嗎?」
「不好,還是沒認出你是誰不是嗎?」
「嗯。」
「還是一樣把你當成山本武吧?」
「嗯。」
「你也是,」醫生點起了菸,煙味瀰漫在空氣中,讓他有些不習慣。
「把自己當成了山本。」
「又打算什麼時候才願意面對真的自己?」

他不知道醫生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麼,只是低頭沒回應。
「這髮型一點也不適合你。」
他知道,於是笑了。

離去時,他與也是捧著花的風太錯身而過,對方很有禮貌地向他打了招呼,獄寺哥,他點頭回應。每年,他們總是在同樣的地方錯身,也總是用著寥寥數語打著招呼,除此之外,家族裡也難得碰面。
其實他明白風太每年都來探望碧洋琪的理由,想必不如他,是以一年做為時間軸的探望次數,然而他也只能如此,在自己的生日,給自己一些奢侈,走進這間白色的建物中探望自己的親姊,卻也明白,在自己親姊的眼中他不是獄寺隼人,而是那個已經死去的山本武。
怎麼會這樣?
大姊以為他死了而山本獨活,或許這是內心其實也愛著山本的大姊,她真正期望的事情。
縱使醫生向他解釋過多次並非如此,這只是因為碧洋琪不願面對山本因她而死的事實,所以才把在現場對她大吼的他當成了山本、而躺在自己懷中的,是死去的弟弟。他卻仍是很難不往這個方向想像。

於是在每年一次的生日裡,不理解到底最後是否為了懲罰──畢竟他仍舊希望見上大姊一面,也為此特別梳妝打扮一番──灑上了他送給山本武的香水,讓自己全身瀰漫在這股味道中,走進碧洋琪的房間。

從口袋裡摸出一包菸。
他有多久沒碰這種會變換身上味道的東西?或許時日已經算不清了。
在沒人出入的醫院門口,他獨坐在低矮的階梯上,點燃手中的菸,白色的煙霧攀蜒,他卻忍不住哭意,滴下了眼淚。
只因為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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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載於20070315



Brush:推開、拂去、擦掉。



那天在病房外面,他很衝動的對了有十年交情的朋友,現任彭哥列十代首領澤田綱吉揮了一拳。原因無他,因為與他同樣身為左右手的獄寺隼人,又在戰鬥中,為了保護十代首領而受了重傷。

一個星期後,獄寺隼人醒了過來,第一個見的人就是他。卻只是背對著他冷冷地問著為什麼要對十代首領動手。

並不意外會被問這個問題,意外的是獄寺隼人的態度。激動的衝上來拉著他的領子而後質問,這是他原本預想的狀況,卻只是他以為,獄寺隼人那綠色的眼眸中只有冷靜,側著身,冷眼地問著他。

他沒有回答。

獄寺隼人回過了頭,坐在靠近窗戶的那一側,逆光讓獄寺的身影看起來很不真實,彷彿隨時會消失一般。在逆光下,獄寺冷冷地開了口,要他伸出手來,在手上放了一只被剪斷的戒指,那是他第一次存夠了錢買給獄寺的白金戒指,是他們交往的紀念。



brush 推開



「這你拿回去,以後我們就只是普通的朋友,普通的伙伴,除了家族會議上,我不想再看見你。」

這是獄寺隼人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之後即使見面,獄寺也沒再跟他說過一句話,連招呼都不再有。偶而家族成員一起去喝酒,獄寺的笑容總是在看到他之後斂去,而後找了個藉口匆匆離去。

每個家族成員都知道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不再,卻也沒人敢在他們面前直說,偶爾十代首領會在交代完任務之後對他說句抱歉,而他只是牽起一絲笑容向他嫉妒且怨恨不已的朋友說了句沒關係這不是你的錯。

再這樣下去,他覺得他只會越來越偏激,什麼時候那拿著刀子顫抖的手就朝了澤田綱吉背對他的身影砍下去他也不知道。每次出了首領室,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他總會落淚。不知道何時變成了任何人任何事都比不上獄寺隼人重要的個性,偏偏卻又深陷其中。

終是找了一天,正式向澤田綱吉表示他要離開義大利回到日本。

「如果真的有事,你知道怎麼找到我。」

最後的微笑,卻發現還是沒有辦法對澤田綱吉有著發自內心的笑,他明白這次要回去決定是完全正確的。在離開彭哥列大宅時,他抬頭向上看,在三樓找到那個想念的身影,自三樓投射下來的眼神太過冰冷,他沒有辦法直視,帶著自嘲的笑容,他離開了義大利。


定期都會知道獄寺隼人的近況。

阿綱其實是很夠朋友的,他想,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失控,恐怕至今他們三個還是會像國中時期一樣過著平衡的朋友生活。畢竟是自己先破壞了那原本完美的天平,所以他也沒什麼資格去埋怨對方。

一個星期一封信,澤田綱吉在信中講得最多的就是獄寺隼人的近況。不管是任務的完成度,最近心情的狀況,還是交往的對象,皆據實已報。

所以即使他身在日本,卻很早就知道獄寺跟在阿綱身邊的小春要結婚的消息。

他發現他沒有辦法接受。

揮棒、揮劍,每天都讓自己累得半死才回家休息,卻發現只要一閉上眼,腦中就會浮現那身著白紗新娘服的美麗新娘,經過了十年只越顯得帶有女人味的三浦春,還有站在她身旁帥氣的新郎,獄寺隼人。

然後就會睜開眼睛,再也沒有辦法入睡。從得知喜訊之後,他每天就作著這樣的夢,父親看他越來越憔悴,總是要他多休息,但他明白,越休息只會讓他的心越疲乏,現在的生活,就像是在地獄裡一般痛苦。

常常半夜醒來,他看著放在房間角落的時雨金時,腦中會浮現提著刀子回到義大利,然後斬殺所有他看見的彭哥列家族的人。但是他的理智知道這是不可以的,將時 雨金時握在手中,揮舞了起來,原本的竹劍模樣變成了武士刀,在月光下,他揮舞著刀子,渴望能把內心中那份焦慮跟絕望揮去,卻只顯得枉然。

看著網路上航空公司的飛航班機,顫抖的手常常會想就這麼點下去,訂一張飛往義大利的機票,然後向獄寺隼人證明,這世界上除了他,其餘的東西都是沒有存在的必要跟價值。卻始終不敢這麼做。

因為太明白當初獄寺推開他的理由,就是因為他的失控。

在內心中大哭大喊解決不了他的憂愁,每個夜裡,抓著那頭短髮,睜著他那雙灰瞳,在黑暗裡,他要自己保持冷靜,然後感受自己的內心漸漸崩潰。在他終於安睡的隔天早晨,他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喂,雲雀嗎?是我。」


※ ※ ※ ※


抽著煙,獨站在他們家的樓下,自鼻子呼出的白煙在凌晨的低溫裡看來更加顯眼,他穿著還在睡覺的同居人的棒球外套,站在那曾是他們家的樓下。

他還記得把戒指還給山本武的那天。

剪斷了的戒指,在他交到山本武手中的時候,對方看了一眼,在離開病房的時候從手中落下,沒有帶走。用剪的,表示再也不回頭,表示他那天說的話是認真的,他跟山本武,從那天起,就只是普通的朋友普通的伙伴。

然而那只扭曲的環現在卻在他的手中。是在山本武離開病房之後又撿起的。明天,那個跟自己認識十年的棒球笨蛋就要離開義大利了,看著手中的白金條,他發現他再怎麼樣,也戒不掉對山本武的感覺。獨站著,眼淚無聲滴落,在地板上形成散落的花朵。

路上連車都沒有,只有一盞路燈,照著他的身影。



brush 拂去



與小春結婚,是他下的決定。實際上他連他們之間有沒有愛都不確定,他是十代首領的左右手,而三浦春是十代首領的秘書,一開始就說好了,這一切只是在有共同 利益之下的婚約。他從不知道十年前那個老是跟自己吵架的蠢女人其實是這般的堅強,就像你愛著山本先生一樣,我也只愛著阿綱先生,再決定訂婚的那一天,三浦 春對笑著對他說。

反正我們各取所需,所有的家庭幸福美滿,不過就是為了讓阿綱先生放心。

是的,一切以十代首領為最優先。他撥著頭髮,暗嘆著女人的精算及恐怖,卻也佩服那個跟自己不相上下的女人。

卻在夜裡,他獨坐在床上,想著未來身邊將躺著一個自己不愛也不愛自己的女人,他心慌了。點了根煙,看著窗外的繁華,他拿起手機,打了通電話。

「雲雀?我是獄寺。」


站在碼頭,他點著煙,深吸一口然後吐掉,讓點燃的煙在空氣中燃燒。撥著額上的瀏海,他現在人在日本的碼頭旁,看著進港出港的船,等著要接的人出現。三浦春 的家屬,為了將他們邀到義大利參加婚禮,小春先一步回到日本,準備著關於婚禮的所有事情,還有洽談那艘要由日本開往義大利的輪船。

在三浦家的親戚們都上了船後,他要身為新娘的小春也上船。

「為什麼?」女子問著。
「不是預定要搭另一艘速度比較快的嗎?」
「總之妳就先上船。」他說。
「那不就跟我的親戚一起回到義大利了?」
「一起回去也沒什麼不可以的吧?」
「那樣怎麼準備啊?」

舉起手,他服輸。不想跟一個女人爭論,談判向來不是他的長項,而是山本武的。卻在小春轉身時,用手刀打昏了她,要部下們把小春帶到船上安置好,然後一個人朝碼頭的反方向走去。


因此,當山本武掀開船艙拿著時雨金時對著坐在船裡的人,臉上帶著驚詫之際,他卻一派悠哉地啣著煙,拿著槍對著許久不見的前戀人。

「嗨。」
「隼人。」
「我沒想到你會真的來。」
「但我站在這裡。」

他看著山本武放下手中的刀子,向他靠近,然後抱住了他。那把他握在手裡的槍,就這麼抵在山本武的胸前,卡在他倆之間。

「你是來殺我的嗎?」
「......。」
「我好想你。」
「山本你變了。」
「如果你要開槍的話,請開槍,我很樂意死在你的槍下。」
「我沒想過你會真的出現。」
「你明白的,我不可能看著你跟其它人結婚。」
「殺了她之後,你打算怎麼做?」
「駕著這艘船回到義大利,見一個殺一個。」

他推開了山本武,用槍指著他的腦袋。
山本只是笑著,溫和地如同十年前一般。

「隼人,要準確的擊中不要讓我再醒過來。」
「......再見了,山本。」


「獄寺。」
「十代首領。」睜著綠瞳,叼著煙,轉身向澤田綱吉打招呼。
「十代首領怎麼會來?」
「山本他還好嗎?」
「就如十代首領看見的一樣,他在這裡過得不錯。」
「那就好。沒想到他會去找小春下手,我也沒想到,你居然真的對他開槍。」
「十代首領,這不算什麼,威脅家族的人我一定都會除掉。」
「好險他還是醒了過來。」
「是。」
「雖然什麼都忘記了。」
「是。」
「獄寺,」
「是。」
「這陣子你就放假,在這裡陪陪山本吧。他什麼都忘記了,應該很難受。」
「謝謝十代首領。」

澤田綱吉在部下的陪伴下,離開了被救回來後的山本所住的療養院。子彈擊中了腦部,卻在醫生的巧手之下被救了回來,只是所有記憶都不復見,現在的山本武,就跟十年前的他一樣,甚至更是單純。

如果時間不會為人所倒轉,那麼就用自己的手將它撥回到你要的時刻。背對著澤田綱吉的他,咬著煙的嘴浮起微笑。


※ ※ ※ ※


遠方,你看著對獄寺隼人笑得開心的山本武,對於獄寺隼人的計畫能夠完美執行有點詫異。詫異的不是他擺弄人的部分,你原本就知道他並不是真的要結婚,不過是為了引誘目標出現的誘餌。

正因為你只選擇自己想做的事情做,才會在無意間發現他的計畫。

分開的兩個人,是哪一邊先死心?或許兩個人都沒有死心,不過就是用著不同的方式去表現。山本武回到日本之後,種種的異常舉動都象徵他對家族可能有威脅,不過令你掛心的,卻是在義大利的獄寺隼人。

頭腦派的要不就理性到底,要不就一發不可收拾,你很清楚腦袋派的恐怖。特別是在那些看到他狂練槍法的日子,瞄準的目標不是胸口不是心臟,而是腦袋的某一處。


在那個他拿著槍對著他的夜晚,你站在看得到一切的高處。

『不要插手這件事』是獄寺隼人打電話來拜託你的事情。
『新娘離開日本是搭哪艘船』則是山本武問你的問題。

你據實以告,並答應絕不插手這件事。你一直都是個中立派,不管是在哪方面。

然後看著獄寺隼人朝著山本武的腦門開槍,你下了高處,走到船艙附近。那時抽著煙的他才剛掛掉電話,等著你的到來。

在微笑的他旁邊,倒著自頭中流出潺潺血液的他。

「嗨,雲雀。」
「不救他嗎?」
「已經叫了救護車。」
「失血過多?」
「不會。」
「那張腦子的圖,你研究多久?」
「或許有半年。」
「不怕失手?」
「失手的話,承受的也是我。」
「你真恐怖。」
「雲雀,我們說好了你不插手。」
「我不會插手。」
「謝了。」

抱起躺身邊的人,獄寺的左手沾滿了鮮血,臉上的表情是平靜帶著憐惜的。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你還記得,那時聽到自己問題而抬頭笑著的他,看起來有一些淒涼,在警笛中,你聽不太清楚他在說什麼,卻在他臉上的眼淚找到了真實的情緒。


如果時間無法倒退,那就用自己的手將它撥回。
你想要倒回到什麼時候?
十年前,或許更久、在他沒有認識我之前。
為什麼?
因為這樣才能看到我想看到的東西。


你想看見的東西,是山本武的笑容嗎?那個沒有染上任何黑手黨氣息,甚至沒有因為你而扭曲的笑容?所以推開對方,抹去對方的記憶,然後重新塑造嗎?雲雀站在遠方,看著對獄寺隼人笑著的山本武,在心中問著,在兩個人相視的微笑裡,他覺得已經得到了問題的答案。


brush 擦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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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載於20070411



--我對你的愛沒有減退,卻不想要你在我身邊--


他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沒有開燈的浴室,藉著都市裡永不停歇的路燈光芒,手觸著唇上的傷痕。

第幾次了,唇上的傷。

有打架弄來的也有被人咬的,總之像是不停歇的磨難,他的嘴唇似乎很久沒有癒合的跡象。

裸著上身走出浴室,床上的人睡得正熟,自錢包裡拿出鈔票朝床上丟,看也不看床上的女人,連襯衫扣子都沒扣,拿了西裝外套就走。

洗淨女人沾上身體的味道,卻沖不掉如影隨形的劣質香水味。

心情惡劣,他隱入繁華的城市街道。

拉開木製衣櫃,他沒放輕的力道讓木衣櫃嘎嘎作響。掛入脫下的西裝,他被人自身後抱住,連頭都不用回就知道是誰,整個世界也只有一個人會在抱住他時把頭埋入他的項頸。

「隼人。」

他沒有回應。

「你身上,有女人香水的味道。」

長久在這個跟錢、酒及女人廝混的世界,就連笨蛋都開始學著辨認氣味。他任著對方抱著他,對他的話沒有回應。

「你去了哪裡啊?」

低沈的聲音,卻顯得柔情,他感到不耐。

「不關你的事。」

連一絲情緒都不給予,他絕情地回應。

「又隨便在女人家過夜。」

他聲音緩慢,沒有一絲譴責的意味,彷彿只是在敘述一個現象。

「吵死了!」

皺著眉頭,他咆哮著。連給對方回應的機會都沒有,推開對方的懷抱。隨手拿了件外套,奪門而出。

其實根本沒有地方可以去,或者說,沒有他想去的地方。

離開了那個與別人共同建立的家,感覺到寒冷,套上外套時才可笑地發現,他拿到對方的外套。

上面還沾染著對方的味道,不禁懷念。然後拿出菸跟打火機,讓煙味瀰漫自己。

不要留下,他的世界裡關於那個人的什麼都不要留下,氣味、習慣、柔聲的慰問最好都離他而去。

投身酒氣胭脂之中,他嘗試用酒精忘去那個被他拋在家裡的人。


--是不是走得太久,都會生起厭倦的心情?就算想盡辦法,都無法使兩人的相處變得愉悅?
--卻軟弱依舊想牽著對方的手,繼續走到人生的盡頭。


十代首領拍著肩要他去稍做休息,他卻只是拒絕。沒什麼好休息的,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忙不完的工作好來麻痺自己的神經。

而十代首領也不若從前的苦口婆心,只是任由他去不攔著他。

時間,往往可以改變一個人。

回到家,面對那張笑臉,他就感到恐慌,所以逃離,所以大吵,然後任由對方對自己予取予求不抵抗,偶爾會刻意地反抗讓自己身上留下幾道傷疤。

一開始還有人嘗試問他,時間久了,大家也就習慣了。

而每個人也心知肚明,那些傷,全世界也只有一個人可以留在他的身上。就像印記一般,不過是恥辱的印記。

血脈賁張,在他聞到因那男人侵犯自己而製造的血腥味,全身的筋骨被緊緊擠壓,就連快感都只剩下痛楚。

反胃著,他步出那個甜蜜的家。

然後遭襲。


--沒有實質的束縛,只剩下看不見的感情。


反手被綁在椅子上,他的臉上淨是被拳頭毆打的痕跡。口腔裡濃厚的血腥味,鼻腔亦是。

流鼻血了,他想。

臉上卻亦是掛著那狂傲的笑,綠瞳挑釁瞪著站立的人,吐了口血水,全身充斥不屑的感覺。自然惹得又是一頓打,不復俊俏的臉龐。

對方的聲音帶著得意,逼問著只有幹部才知道到家族秘密,甚至用他與山本武的關係威脅。

他嗤笑。

而後否認得徹底,怨恨的語氣跟用詞彷彿希望他們從不認識。

一陣毒打下,他求饒說著願意供出彭哥列的秘密,只求換得一支菸。

咬著菸,他笑了,身上已無炸藥不代表他沒有反擊的力量。煙灰掉落地面,發出火焰的滋滋聲,眼眸中的神情顯得輕鬆。在眾人還來不及阻止之前,那未熄的煙蒂被他以拋物線的方式吐落在地面。

而後傳來的爆炸令埋伏四周的家族幹部心驚。


※※※※


--是誰先說了那句足以毀滅的話--


有的時候他回頭望,想起一開始他們遇見的時候。那時候年幼地什麼都不知道,反而是一種單純的幸福。

因為年長而開始了解世事的險惡,因為年長而開始了解什麼都做不到。

於是只能無力地回頭望。

他不是第一次咬傷他的唇,也不是第一次看著他說謊。

卻任著他,欺騙著自己欺騙著大家,幫著他,所以要阿綱不要有太多的關心他,由著他,在每次渴望製造傷口的當下。

就為了替他圓那個漸行漸遠的謊。

其實知道他固定會去找哪裡的女人,其實知道他每次出門只到哪裡買醉不歸,所以總是在他已經搞不清楚方向時,帶著他回家,然後說著連自己都覺得可笑的話。

不是沒有被對方的自暴自棄傷害過,卻在許多個深夜裡發現自己其實離不開對方,所以始終不敢真的放下。

久了,便知道對方葫蘆裡賣什麼膏藥。

他什麼都知道,但他什麼都不說破,只因為自私的希望擁有多一點的他,不管是哪個面向。


--因為時間久了,所以很多情感都不用說出口。
--因為放任久了,所以找不到一開始束縛彼此的原由。


他們之間的性愛,從美好到不美好,從順利到一定有傷口,他不喜歡,卻因為知道對方在想什麼,所以不曾改變過。

大吵一架之後話終於說開,他永遠記得那時那雙綠瞳瞪大著眼,用著幾近泣聲的微弱聲音說著原來你什麼都知道。

那時他本來以為會失去一切,沒想到對方卻是變本加厲,更加狂妄。

「隼人。」

他叫著他的名字,聲音輕柔,而他靠在他的身上,沒有回應。

「你身上,有女人香水的味道。」

劣質的香水味,跟他的感覺完全不搭。

「你去了哪裡啊?」

所以還是不知收斂地問了第三個問題,雖然明知道不應該問,卻在碰到他又消瘦的身體時,心疼無法忍受而犯了忌諱。

「不關你的事。」

絕情,他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幻想亦或是真實,他感到一絲絲的情感。

「又隨便在女人家過夜。」

不是得意忘形,只是真切的抱怨。在那種只有金錢交易為大的地方,過夜向來不是件舒服的事情,更何況他抱怨的對象一定都沒有成眠。

「吵死了!」

於是結束了對話。


--感情縱然看不見,心中的痛卻是真切的束縛。


遭襲的消息傳遍整個大宅,最著急自悔的就是他。卻無論多少個早知道都挽回不了,所以他寧願不說早知道。

聽到爆炸聲響起時,他跑在十代首領面前,宅的四周下起了傾盆大雨,澆消了熊熊大火,提著時雨金時,顧不得木製裝潢仍帶小火掉落,他的身影消逝在火光中。

跪在獄寺隼人的跟前,看著他胸中的豔紅血漬如花,閉著眼面容安詳,嘴角帶笑。在雨淋之下,灰色的髮梢及衣服略有灼燒。

他解開反綁住手的繩子,張開手,接住自椅子上摔落的他,細喃著他的名字,雨依舊綿綿。


--liar。
用著沒人聽得見的聲量,他的眼淚隨著臉的稜線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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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載於20070310



你聽到有人在背後急促地跑著,似乎是要來追你的。你身上有傷,但不感到疼痛,於是你急速奔跑著,躲避對方的追捕。不能被追上,絕對不能被追上,你對著自己 說。卻感到身體一重,還沒搞清楚狀況,就倒了下來。追在背後的黑西裝男子們,提著刀,刺進你的身體之中,你看見那倒在血泊裡的人,不是你、是他。


「啊!」獄寺隼人自夢裡醒來,全身冒著冷汗。調整著自己的呼吸,環顧四周,在確認這是自己的房間之後,意識判斷自己很安全。不明白為什麼會作這樣奇怪的夢,被追逐的是你,倒在血泊中的卻是另外一個人。

手伸到側邊要叫醒睡在你旁邊的人,卻在摸到不帶有溫度的床單時,才想起身邊的那個人出了任務。這才了解自己為什麼會作這種奇怪的夢。

爬起了身,走到那放置在房間角落的小桌子,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不帶感情看著放在旁邊的藥罐,有些遲疑要不要倒幾顆塞到自己的嘴裡。不知道何時開始養成了這種習慣,在他口中這是十足的壞習慣,卻又沒辦法改掉。

在他出任務的晚上,總是丟兩顆到自己嘴裡,只是為了圖個安睡的夜晚。被他知道之後,難得地斂去笑容,皺著眉頭要自己以後都不准再這麼做。

『隼人,以後不要再吃這種藥了。』
『這是彭哥列醫生開的助眠劑,不會上癮的啦!』
『我不是怕你上癮!』
『那是為什麼不准我吃?』
『總之,你答應我不要再吃了好嗎?』他只是緊抱著自己,沒有給予任何回答。

拿著藥瓶,看著裡面發出清脆聲音的藥片,在那之後,沒有再吃過任何一顆,卻總是在沒有他陪伴的夜晚,噩夢連連。

受不了這樣的折磨,於是開始喝酒,卻發現,那種恐懼太過強大,不管喝得多醉,仍然會在夜半被驚醒。而酒精褪去之後的失落感太大,總是在醒來之際,大哭一場。於是再也不在那些夜晚喝酒,因為發現一點用也沒有。

看著藥罐上的標示,實際上在拿到藥之後,曾經翻書查閱裡頭的成分,發現沒有成癮的可能性後,才開始使用這種東西讓自己安睡,因此完全不懂他為什麼要阻止自己服用。只是,既然已經答應了他不再服用,裡頭的藥片也就從未減少,一顆也沒有。

橫豎是睡不著了,乾脆做些能打發時間的事情吧。
夾起頭髮,打掃起家裡。

看著他從日本帶來的東西;父親的照片,一些以前比賽時的照片,畢業旅行時大家笑得開心的照片,以前打比賽時用過的手套、球棒、洗乾淨的球衣,除了這些能象徵回憶的東西之外,沒帶什麼。除了回憶,也只有回憶。

這種夜晚能陪著自己的,也只剩下回憶。抱著那些是屬於他的回憶,躺在地板上,感到一陣寂寞。

「武你這個笨蛋快點回來吧。」任何藥都無法代替得了你的笑容跟體溫。


[ pill,藥片 ]


「你幹嘛不讓他吃藥睡覺?」
「因為那太過可怕了,回到家時看到叫不醒的他。」
「就像死了一樣嗎?」
「對。」
「你也真是,想太多了。」
「因為我不像你可以一再復活,所以要更珍惜只有一輩子的時間。」
「呵呵,這麼美麗,那麼就算我優待你,接下來的我解決,你先回去吧。」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腸了,骸?」
「當我發現這世界上還有值得我珍惜的東西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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